我的叔叔就像一盏淳朴的灯,帮我驱走势利、麻木的黑暗,照亮我成长的道路。
巴掌形状的绿叶,在阳光下绿得透明澄澈,茎上密布的细微茸毛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红苕是叔叔前几日随兴而种。他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长出来!”我和妈妈不以为然:如今城市里哪还有人种这些,大家忙着挣钱还来不及呢,再说种它也毫无用处啊!
他对我们的嘲讽充耳不闻,只顾用铲子在泥土中挖一个洞,双手捧着红苕像对待新生婴儿一般,轻轻地为它覆上泥土。他每天精心地为它浇水,还费尽心思找来什么麦麸作为肥料。
不出几天,他高扬着剑眉,露出那老农民本色的黄牙,趾高气昂地向我们宣告:“外头的红苕发芽了!哼,还不相信我!”凑近一看,红苕丘陵般粗糙的表面已三三两两地绽起紫红的嫩芽,披着一身大紫的袍子,像黄豆般玲珑娇小,惹人爱怜。叔叔走过来,把肘子枕在窗框上,看了看这些紫芽,又看了看我,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娃儿,还是可怜哦!哪像我们小时候,饿了去地里掏花生吃,放学背着背篼割兔草,卖了兔子挣学费,扛着甘蔗去集市……”
这些话不知被他絮叨了多少遍。那陶醉于过往的神情,不禁让我想起叔叔每日傍晚在那橙色的灯光下静静聆听我心事的慈爱面容,柔和的灯光倾泻在他的身上,将一头华发染上了温暖的黄晕。我还想起他不厌其烦讲述他童年故事的可爱模样,讲到和队里保管员“猫捉老师”的得胜之处,讲到卖了甘蔗换得一个油饼奖励的开心之时,满脸的皱纹竟舒展开来,深陷的眼眶里那对眼珠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把我紧张的初三中那些烦闷而黑暗的日子涂得明亮璀璨,那颗满载压力而焦躁的心在他的陪伴中慢慢平静。
“噗哧——”他忽地笑了,我抬头一望,他正远眺思索,染过的黑发泛着点点银光,瘦削的脸迎着晚风,挺拔的鼻梁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充满了甜蜜的神情,餐厅那盏灯温柔地把光线铺在他的脊背上。我仿佛看到一个纯真的男孩肆无忌惮地欢笑着,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那幸福的回味,那满足的纯粹,像一盏明灯温暖着我。我知道,他又开始畅想他的退休生活了:在老家开个农场,养些鸡啊鸭啊,等我们拖儿挈女回去共享天伦;在自家院子里建一个花园,闲暇时喝喝茶;建一个鱼塘,兴起时钓几尾鱼;再养一匹白马,骑着它“得儿——得儿”去赶集……
脑海中隐约浮现陶渊明笔下“晨曦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画面。是啊,叔叔闲适纯朴,不慕功利,就如一盏亘古不熄的明灯,让我忘却学业的繁重与艰辛,让我急于功利、焦躁烦闷的心得以平复,让我返璞归真,努力前行,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