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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一)

那是一种极柔弱的绿色。怎么说呢?总之,那是一种让人看一眼便可以觉得它弱不禁风的颜色。可这一种颜色,却偏偏属于那一株植物,那一株生长在无人问津的砖头缝里的植物。

它的枝极为纤细,像一根养毛线。叶则薄得像纸,吹弹可破。它的枝,却偏偏在中间分成了两支,分得很平均,略带一点绒毛。在两支分枝的最上边,有两个黄绿色的小苞儿,苞儿有点儿裂开,一边带黄,一边带紫。也许真的,真的没有人注意它们,所以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事情。

然后,它们同时开了,开了点儿,微微露出柔嫩的花蕊。故事,便从这儿开始。

(二)

我是一块石头。却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我比其它任何一块石头都要圆润,最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思想。但是,有思想的不光有我,还有我身旁的那一株奇怪的植物。不过,我挺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无聊地度过这漫漫时光

了了,至少,有植物可以陪我聊天。

”你为什么有两个分支呢?“我问。

”你是在问我吗?“

”你在问我?“

”它“发出两阵声音。

"你......"我很惊讶,”它“为什么会同时发出两阵声音。

”我们是双生的."它们异口同声。

有思想的植物我倒不是没见过。但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株有两种思想的植物,就像“双生”的它们。

“我叫黄."

紫。”

它们......,一个活多,

一个话少,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是按颜色来取名的?”

那是,取别的太难记了嘛。“黄回答,紫沉默。

”你是什么时候生长出来的?“”我呀?我也不知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我到这儿好久了,是被修围墙时运来的,但我却幸运地从手上摔到了这个角落。“”你......“

我和黄一直聊着,可紫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与黄聊得很欢,才几天,就像知已一样了。可是,在我们主动拉紫一起玩的时候,它却只是笑笑,然后拒绝。

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快乐,可是,意外却总是来的那猝不及防。

(三)

天阴得很,一重又一重的云,空气也似乎变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黄也很难受,淡黄的花朵有些蔫儿了。这些现锡告诉我,要下雨了。有可能,不是普通的雨。

果然,我的乌鸦嘴显灵了。

这一天,狂风大作,附近的土石都被卷起。我的身体渐渐被那些吹过来的土掩埋。黄和紫也不好受,它们被土石打得断了好几根细茎。然后,雨来了,好大的雨,连围墙上的爬山虎都被打落了不少。黄和紫,它们更不用说了。黄的茎受了好大的伤,有一处几乎断了。只有一丝纤维还在连结着它。紫倒没有那惨,却也被打落了花朵。

风和雨,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我感觉到风雨已经停止的时候,我已经完全被湿润的土石掩埋了,我的四周,一片黑暗。我看不到雨后的晴空,现在的我,只能感觉到我自己还是存在的。

”紫......“

我听到黄虚弱的声音,它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一定很痛苦。想着,我似乎看到黄撕裂的伤口,鲜嫩的绿色汁血向外流出......

”你......怎么样了?“紫有些不擅言辞,却依旧关心地问道。

”我......“黄现在要死了。那维持它生命的茎就要断了。现在的它吸取不了任何的营养,那美丽的淡黄色脸庞,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紫知道,黄要死了。黄是和它双生的,它能理解黄的痛苦,同时,它也感觉到黄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重重地压在紫的心上,一时间,紫的大脑一片空白。

“紫......你帮我活下去好不好......我不想死......“

(四)

紫沉默。它不想让黄死去,如果意外没有发生,那它们可以快乐地度过这一年,然后沉睡。来年一样可以绽放出花朵。这样往复。又或者生出种子,去别的地方旅行。这样平静却真实的生活,才是它们向往的。但因为这意外,所有都不可能了。

如果要救活黄,只有一个办法。那但是牲紫。它可以用自己的那部分根,尽力的吸取砖缝中为数不多的营养,输送给黄。再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营养,也输给黄。这样一来,黄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可是,这样的话,紫却要死去。它会失去所有的营养,然后最不优雅的枯黄。

”紫......"

黄已经奄奄一息了。

现在,它的每一声求救,都在消耗自己没有几分钟的生命。

于是,紫决定了。

它动用自己所有的根须,疯狂地吸取营养,它把根须延伸至每一个细小的有一点儿土的缝中,即使那没有保护的根被划了无数的伤痕。

它用导管把营养输到了那唯一连结断口的纤维中,努力让伤口愈合。

最终,它的营养耗尽了,那疯狂地吸取营养救黄的紫,把自己的营养,耗尽了。

(五)

天空渐渐明朗,风变得很轻,温柔地抚着这些风雨后的创伤。

围墙的某一条砖缝边,有一株植物

现在,只能看到一朵残破了几片花瓣的黄色花朵在风中摇曳,它的茎隐隐约约有点伤痕。在另一边,则有一条蔫了的,枯黄的茎,似乎可以看得出,它曾经开过浅紫色的花。那边上,有一片浅紫色的花瓣,格外干净美丽。

“我活过来了......”黄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活过来了,我没死!”黄大声地欢呼着,周围的草木都可以听见。

我,也听到了。

那种劫后余生的欢乐,浸透着我的灵魂。

我看不到。但我依旧可以听到,感觉到。

我为黄庆幸,它没事儿了。但是紫......我却没有听到它的声音。甚至,我连它的生命气息,都感觉不到。

难道紫......

黄的欢呼还没有散去,它看着自己的叶子,虽摔了几片,却丝毫不影响自己的美。黄左顾右盼,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但黄没有去想那么多,它开始呼吸着这天空中雨后湿润而清甜的空气。有人看到了黄,不禁感叹:这朵花儿多坚强,大雨过后,依旧如此美丽。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不。

(六)

我再没看到天空。距离暴风雨已经过去四天了。

我抖落身上的泥土,看着那久违的天空,心里格外清明。

我朝着身旁看去,那株奇怪的植物还在。可是,花朵却只剩一朵了。

“黄......”我轻轻唤了一声。花儿转了过来。

我看着它,一点一点转过来,思绪竟变得十分混乱。黄,没事了。紫,却不在了。

花儿完全转过来时,我惊呆了!

那不是黄,是紫!

紫用尽自己所有的营养,救活了黄,黄活过来了。可是紫,却仅剩一点儿意识还在挣扎。黄活过来的时候,真的是十分快乐的。那种喜悦,就连只剩一丝念的紫都能够感觉到。紫在那时,真的很欣慰。

可是,好景不长。

黄沉浸在喜悦中,却没有注意自己的生存。它体内由紫输送的营养还没来得及用完,便枯萎了。

那一刻,它才记起,它的身边,缺少的是紫。

最后,黄彻底枯萎了,那株植物体内残存的营养,让还有意识的紫活过来了。

紫看着枯萎的属于黄的那一半,眼神格外澄澈。

那孤独开放的美丽花朵,不是黄色,是紫色。

(七)

黄到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它才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从一开始,它便从未用过自己的那一半根须。而它生存的营养,从来都是由紫供应的。黄在与我玩耍时,紫沉默,那是因为它在汲取营养,供应自己和黄的生存。而黄却一直不知道,它的根,由于长期没有使用,早就腐烂了。而黄吸取营养的导管,也是连接着紫的。

所以,紫才可以吸收营养输给黄;所以,在失去紫的时候,它连体内营养都无法吸收;所以,最后美

丽的花朵,是紫色。

现在,我也明白了。

与其说黄与紫是双生,倒不如说,黄只是寄生在紫的身上。紫,便是那个心软的寄主。

现在,我的周围多了无数紫色的花朵,干净而美丽。

但是,我唯一忘不了的,便是紫看着枯萎的黄时的眼神。

那样,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