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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狗狗有些约定

1

尽管遗憾,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十年左右

10岁

母亲带有风的气味

结束4年级课程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向着海边走去。

小型的防波堤正好及腰,我把书包垫在膝盖上,并把下巴抵在防波堤上,只听得涌上来“泼泼泼”的海涛声。

“今天大海笑了。”

不知何时,比我低一年级的明莉出现在我的身边。

“明莉,什么时候在的?我都不知道啊。”

“不好意思啊。看到少贤(我的日本名字)君很寂寞的样子,就过来打个招呼。”

撅着嘴的明莉的脸颊像烤章鱼包似的溜圆溜圆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我摆起架子回答道:

“不需要你担心,听着大海说话,我并不觉得寂寞。”

明莉听了我的回答觉得很惊讶。

“大海的说话声?”

“嗯,大海的声音,每天都不一样。”

“好厉害啊,少贤君,我明白了。”

“今天比起昨天,音高了些许。”

“高了差不多半个音高左右?”

学习管乐的明莉听到我胡说一通的反击回答吃惊似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我忽然想测试一下。

于是当着他的面,我伸出刚才戳她脸颊的食指,说道:

“看,那边!”

今天又和往常一样,明莉完全再一次老实地看向我手指指向的方向。

“啊!又上当了。”

“突然袭击啊!”

“明莉,真是令人绝望的坦率啊,真是个好孩子!”

“快看,那边。”

明莉对我发起了反击。

手指,指向的是右边,而我的脸,则向着左边。

“你可一点都不老实啊!”

明莉显然不服气地喃喃自语道。

“不老实啊!”

明莉说的这话,和母亲以往一直说我的一样。

我稍许有些生气。这时,防波堤的下方传来了可爱的“汪”的叫唤声。

一直向左望的我的眼里,出现了一只迷你猎獾犬的身影,它拼死挣扎着穿过海边沙滩,飞跑过来,全身抹着一层金沙的小狗高兴地欢跳着,拖拽着它的身体。

“真可爱啊!”

我从防波堤一跃而下,那小狗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似的向我脚边奔跑过来,不停地围着我“哼哼”地嗅着气味,大概是闻到了我鞋上的异味,小狗稍微停止了动作。

“这一周都没洗过了啊!”

闻着我鞋子异味的小狗,冲着我“汪汪汪”地吠叫了三声。

“好像听得懂我的话哎。”

“嗯,一定听得懂的。”

从防波堤上传来明莉的话语。

“明莉,也下来吧。”

“我?就算了吧。”

“明莉,不喜欢小狗吗?”

小狗看着明莉的脸,低声地嗥叫着。

“不是的,是不能让手指被咬伤,所以不能太靠近小狗,我母亲说的。”

“是这样啊,明莉是要成为吉他演奏家的啊!”

“不管她能不能成为管乐演奏家,我已经习惯被人这么说了。”

明莉出生于音乐世家,家里开着管乐辅导班。学校流行着这么个说法,连早上他父亲起床时的闹钟铃声都是用管乐声替代的。

“但是,来吧,你看,它多可爱!”

小狗像缠上身似的,在我的脚周围滴溜溜地不停来回走动。

“那么转的话,都快变成黄油了。”

我对欢闹着的小狗说道。

“我想小狗绝对不会变成黄油的。”

明莉总是很冷静,显得缺乏乐趣。

看着停下了脚步一直凝视着我的小狗略微湿润的双眼,我有种像被看透了心的感觉,小声地嘟囔着。

“好想养小狗。”

“哎,然后把那小狗变成黄油。”

“正经点,不可能这样。”

“好,那个黄油挺可爱的,就不涂面包上了,妈妈。”

母亲一边在准备晚餐,一边笑呵呵地听我说着白天与明莉在大海边的对话。

“很可爱吧,小狗?”

“那是,我都想把它放到背包里带回家呢。只可惜,明莉好像对小狗没辙。”

“明莉,原来不善于对付小狗啊!”

“就是嘛,那丫头,我不是说她老实嘛!”

“不是吧,你看人的眼光可一向不准哦。”

“不会是这样吧?妈妈。”

母亲把裙带菜色拉分到两份碟子里,并说道:

“两份就够了,你父亲又要晚回来。今天有个大手术。”

“又是手术……”

我小声叹气道。

我的父亲在这个位于北海道名叫小樽的海边城镇上最大的医院里担任脑外科医生。从早到晚,满脑子尽是工作。

和他一起吃饭的记忆我几乎是没有过。就算有,也是偶尔几次,并且他一看到叉子和刀就又不动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嘟囔着:

“还是手术重要啊。”

于是乎便会心不在焉。

无论吃饭还是休息,父亲总是处于工作状态。

姑且可以认定为他对工作热心,对工作以外的事就不上心。在家的时候也是,为了加强手指的灵活度,会进行“手指练习”,只要一有空闲,就会用镊子在空瓶里做小船的模型。拜他所赐,家里到处都有这种装有小船的瓶子。

我边把两份盛好的裙带菜色拉端上餐桌,边抱怨道:

“裙带菜,那是为了父亲的头发着想才加进色拉里的,对于我们两个头发茂盛者来说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啊。”

我拿着作为装饰品的其中一个瓶子,透过瓶子,望向窗外,浩瀚夜色下的海映入了眼帘。

瓶中的模型船,好像晃晃悠悠地轻浮在昏暗的水面上似的。

“感到寂寞了?”

“哪有啊!”

“看,一点都不坦率。”

“妈妈!!”

“好了,完成了,开始吃饭吧。”

母亲像往常一样,微笑地说着。

带着这种微笑的人肯定觉得世上没有任何烦心事吧。

母亲和我,总是并排坐着吃饭的。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只很大的毛绒玩具熊。

“我的父亲,就是这只玩具熊。”

“可以这么说啊。是吧,‘?市’(爸爸的日文名名字)?”

玩具熊“?市”,沉默着一直望着前方。

“?市”,是我父亲的名字。它一直代替着父亲,坐在父亲的位置上,吃饭时我们也总是与这个“?市”一起。

“为什么妈妈会和这只熊结婚呢?”

“向我求婚的时候还是人类啊!”

母亲被周围人称做“不可思议女士”,像这类任谁都想不到的言语是屡次再三地出现。

“对吧,‘?市’?”

?市呆滞的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的墙壁。

从?市呆滞浑圆的双眼中,我竟看到了在海边相遇的那只小狗的身影。

那是像人一样深邃的眼睛。略带湿润、扁塌的鼻子。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那只小狗而不是玩具熊“?市”,些许的孤寂感可能也会烟消云散吧。

我尝试着向母亲说出,我好想养小狗。

“妈妈,小狗,喜欢吗?”

“我?更喜欢我的熊。《滑床山上的熊》这本书我很喜欢。啊,对了,明天早上做滑子味噌汤吧。”

话题被巧妙地转换了。

我,沉默了,只能死命地大口嚼着裙带菜色拉。

在医院里工作的?市,不,应该说是我的父亲,从护士们那里得到了“母亲大人”的绰号。

检查时,“母亲大人,诊断记录放在哪儿了?”

“我不是你们的母亲!”

手术中的时候,“母亲大人,手术刀!”

“说了不要叫我母亲了!”

后来,我的父亲对于被万事依赖自己的同伴称做“母亲大人”这件事也已习以为常。

然而,在家里,父亲则是靠着“我的母亲”来照料生活的。

父亲基本是不在家的,就算偶尔在家,生活上也是完全依赖着母亲而自己什么事都不会做,所以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的就是母亲。

而我,对于父亲,我从不认为他是个称职的父亲,相对的,我的母亲,真正地履行着母亲的职责,这是我自然而然地从生活中得到的认识。

终于,北海道也迎来了没有夏天气息的七月的星期日。

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久违的家族出游日。去的目的地是小熊牧场。这是母亲决定的,“不要看玩具熊,要看真的熊!”

但是,就在要去的那天早晨,父亲却穿上了西装。

“今天也要去医院吗?”

“星期天病人也会生病的啊!”

“那么,小熊牧场呢?”

“对不起啦,总有机会去的。”

“那个机会日,什么时候能到来呢?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父亲?”

父亲沉默了,右手紧握着公事包。

“少贤母亲,对不起了,少贤就拜托了。”

父亲又和母亲交待了一下,就从玄关口飞跑了出去,逃跑似地朝着车站的方向而去。

“父亲,一定是把今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

我从没如此生气过,感到十分不满地鼓起嘴向母亲发牢骚。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总有需要照顾的病人啊。”

“可是,母亲的生日是我们整个家庭的大事!”

“少贤,一起去散步吗?”

母亲的提案总是很突然。几乎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去看海吧。看不到熊了,你就带我去看看之前看到的那可爱的小狗吧。”

“那就去吧,今天那条可爱的小狗应该也会在吧。”

母亲不知从哪来的自信,笑着回应,而且母亲具有的这种不可思议的预感竟然也都命中了。

防波堤下的沙滩上,那条猎獾犬正来回跑动,以惊人的速度追赶叼住它那女高中生模样的饲主抛出的球。

“真的,就像变成了黄油。”

母亲噗哧地笑出声来。

海浪时不时地扑打在小狗的身上,它不停地摇晃身体抖落身上的水珠,又奔着去接球了。

“真是可爱啊!”

“与你不一样的憨直哦。”

“哪有!”

母亲捡起了碎木片,突然向不远处抛去。

“去捡回来啊,少贤。”

“母亲!”

我站在原地不动,而那只小狗则在沙堆上,挪动它的身子前去拾起我母亲投掷的木片。

“真是一点都不坦率。”

母亲看着我撅嘴不服气的样子发笑。那边,小狗已经把碎木片叼了回来。

“谢谢啊。”

母亲用亲密的手势逗弄着跑过来的小狗。而这厢,小狗也感觉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任由母亲抚弄。

“妈妈,你养过狗吗?”

“嗯,小时候养过。”

“喜欢小狗?”

“嗯,很喜欢,很喜欢小狗,但是不能养哦。”

“唉!”

“既然相遇了,总有要分别的那天。和最爱的分别,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是啊!”

“所有的生物,上帝已经决定了彼此的不同寿命。不论再怎么喜欢,不得不分离的那天,一定会到来的。”

小狗凝视着眼神蒙?、看着大海说话的母亲。

父亲,果然在那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每天都是加班,就算是早回来的日子也紧张得像早退似的。为庆祝母亲生日所用的圆蛋糕,则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餐桌上。

“已经可以吃了吧?一直只有我们需要忍受,真是可笑!”

“哎,还是想和你父亲一起吃啊!”

“妈妈,只是一味地容忍会生病的哦。”

“那可为难了,好吧,还是先吃饭吧。”

母亲和我凝视着对方,点了下头。

吃着吃着,蛋糕渐渐变小了,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我无意中向母亲提到。

“我,想养小狗。”

“小狗?”

“嗯,可以使家里不那么寂寞,还有啊,小狗不会说谎的啊,不像父亲!”

“但是如果要取代玩具小熊的话,反对。”

“怎样?”

“做好了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准备吗?”

“你知道吗?现在,随意饲养又随意被抛弃的小狗很多,有些小狗,由于人类的不负责任甚至丧命。”

“丧命?”

“被扔掉的小狗,他们的命就像是被处理掉的垃圾。”

“我……一定会尽心地饲养的。”

“不过,还有一个大问题。”

“问题?”

“是你父亲,不喜欢小狗。所以,养狗的事……”

“我不信!”

我把桌上剩下的蛋糕一口气吞进肚子里。

就在这时,玄关的开门声响起了。

“我回来了。”

“父亲,我想养小狗!”

父亲带着些许抱歉的口吻说道。

“我们家没有条件,我们也没有精力。”

“所以说,我们家不能养小狗哦。”

又是父亲的关系。

我用比以往更冷漠的口吻说道:

“又晚了啊,知道是妈妈的生日吧?”

“对不起,对不起。”

“说两遍对不起,那就是违心话喽!”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少贤妈,三十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看啊看啊,那可不是个好的祝贺方式啊,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啊!”

“不好意思啊,不过大致是这样的嘛,三十左右。”

“正好现在吃蛋糕!”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三个说话不合时宜的人,我可以有信心地说其中一个必定是我的父亲。

“是这样啊,蛋糕没赶上呢。啊,我买了这个回来。”

父亲从鼓鼓的包里拿出了甜瓜。

“甜瓜,是甜瓜啊!”

母亲高兴地拍手雀跃。

“妈妈,这哪值得这么高兴……”

“因为啊,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东西了,这个时节,好吃的甜瓜全都要从札幌的巨人选手那里才能买得到的,是很难找到的啊。”

“我战胜了巨人才得到的。”

“完胜啊,好!在这上面插上蜡烛。”

“优胜冠军祝贺会。”

父亲还是父亲,母亲也还是母亲。我作为他们两人的儿子却时常担惊受怕,我的身体里到底哪里有这两人的遗传基因啊?

“手术开始。”

父亲用娴熟的技巧把甜瓜一分为二,在其横截面上插上了三根大的,九根小的蜡烛。

“不愧是外科医生的娴熟切法啊!”

带着钦佩之感说出此话的母亲,大概是宇宙人吧。

母亲一口气吹灭了在甜瓜上不安定地四处摇曳的蜡烛火焰,从黑暗的房间窗户望出去,海面上漂浮着的无数渔船的灯光突然映入眼帘。

“妈妈,明年就要三十三岁了。”

“是时候了,小光也要娶媳妇了。”

“怎么可能,我还只有10岁啊!”

“对于我来说,没有比参加你的婚礼更开心的事了。”

“婚礼啊,太性急了点吧。”

母亲用深远的目光一直看着海面上的点点光亮。

“如果是工作的关系,可以不来。”

“说什么傻话啊。”

有点不高兴的父亲像是被我的气话伤到似的回答,母亲则又说开了不着边际的话。

“哎,如果把这个种了,来年会结出甜瓜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妈妈。”

“连这都说了是可能的事,所以妈妈一定要去参加你的婚礼哦。”

第二天,母亲就在家里庭院的一角,开辟了甜瓜田。

母亲,还有一个有趣的癖好。不论是什么东西,首先会嗅一下它的味道。无论是食物、书本,甚至是商店,总是,先嗅一下。

然后还会对它的味道,加以有趣的评论。

比如对夏天雷雨后的街道的气味,

会说“犹如刚蒸过桑拿的竹子的气味”之类的。

像竹子蒸桑拿之类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大概,母亲是借此来表达那种独特的气味吧。

当被问到“为什么喜欢嗅各种气味”的时候,母亲的看法是“那种气息,大概能使我心情平静”。

每个人都有使自己觉得心情安定的气味吧。对我来说,那个气味就是来自于母亲的气息,父亲经常不在的那个寂寞的家里,只有母亲的味道伴随着我,使我安宁。

夏天的傍晚,来找寻独自看海的我回家的,首先是风吹来的母亲的气息。

“啊,母亲,就在附近吧?”

回头一望,母亲正站在不远处。

“果然在啊。”

“你太坏了。”

“因为闻到了妈妈的气味。”

“闻起来香不香啊?”

“母亲的味道,像风的气息一样。”

“那么,从哪里吹来的就不清楚了?”

“风吹的味道,不知何时就吹来了。”

“真是漂亮的赞扬话啊!”

说了这,心情愉快的母亲,竟自我陶醉地哼唱着歌曲《时间,过后,时间》。

“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当你迷失方向,或是情绪低落的时候,试着四处找寻下,总有我在你身边’。怎么,没有风的气味?”

母亲,尽情地呼吸着风的气味。

我也模仿着母亲的动作,试着闻着。

“妈妈,你的味道很香啊!”

母亲,哼哼地嗅着自己的气味,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气味啊!”母亲一边笑着一边说。

“虽然不明白,可是已经开始散发出秋天的气味了。”

大海的颜色也渐渐地变成了深青色。

北海道的夏天很短,八月的盂兰盆节刚结束第二学期就开始了。

开学典礼那天,进行了简单的新学期计划后,比平时都要早就放学了。

“明莉,今天去看海吗?”

“不好意思啊,今天要进行管乐的练习,所以母亲叫我早点回去。”

“是这样啊,那么,好吧。你真是个坦率的孩子啊。我去看大海。”

其实那天,母亲也叮嘱我要早点回家的。

“虽然让我早点回去,不过就去一会儿。”

我一边自我辩解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海边,期待着和那个小狗再次相遇。

然而,夏天过后的海岸边,除了寂静的波涛声,就只剩下秋天的寂静,秋天来了。

“没有来啊,那只小狗。”

我为了躲避涌上来的海浪,一个人在海岸边溜达。水边上,流动着混杂着很多花朵,还有很小很小的,大约只有30厘米的一艘小船。

我们这个小镇,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每年的盂兰盆节一结束,都有“放河灯”的习惯,以此送还盂兰盆节开始时迎回的先祖灵魂。

在夜晚的海面上,无数的灯笼,不,确切地说,是无数的灵魂在漂浮着,渐渐散开而去,最终消失在海面上。这其中的一艘小船,像是不愿离开似的,在海岸边摇晃着。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开始担忧起这艘小船的命运来。我试着靠近它,只一步之遥时,一个稍大的浪头打过来,小船再次开始了它的远行。

风,吹乱了我的发丝。

“哎?那是母亲的味道吗?”

回头一望,却空无一人。

但是,总觉得有声音召唤着我,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看到玄关的门开着,家中却空无一人。

“我回来了……妈妈?”

没有回音。一直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不安地吹动着窗帘,吹拂着我的脸庞。

“母亲的气息……竟然没有。”

心中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仅仅是这样竟使我大感不安,不知怎么的,冰冷的空气弥漫在整个屋子。

我脱掉鞋子,开始在家中四处找寻,厨房的门一直开着,干了一半的衣服散落一地。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铃铃铃”刺耳的电话声。

心脏就像快要停止似的,我惶恐地接起了话筒。

“是少贤吗?我是父亲。”

“吓了我一跳。”

听筒里传来的熟悉声音,使我松了口气。

父亲则继续道:

“你母亲,病倒了。现在正在我工作的医院里。”

我至今仍对自己不听母亲的话早点回家,而非要去海边的事,感到非常的懊悔。

“我回来了。”

从学校回到家中,没有任何人接应我的日子仍在继续。

“我要开始了。”

吃饭的时候,我刻意地大声说道。

玩具熊?市,仍旧如平常,没有任何回应。

“母亲,什么时候出院啊?”

我叫住只有早上才能说得上话的父亲,每天都询问着这个同样的问题。

这时候,父亲一边用手指捏搓着发髻边的头发,绕着圈,一圈一圈,一边回答说。

“还没有呢,不过快了。”

我看着父亲的动作,每次都很失望。那个捏搓头发的癖好,是父亲撒谎时惯有的动作。

“已经差不多治好了,我想马上就能出院了。”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比以往更加不停地捏搓着自己的头发。

是……骗人的吧。

“父亲你的发型,太……”

我用双手紧握住父亲的手,不让他再拨弄头发。

不过,那天母亲真的从医院回来了。

“还是自己家里好啊。有种重生的感觉。”

“没有死,感觉是重生,好奇怪的说法。”

稍许有些不高兴的我睨视着母亲,说道。

“对不起啊,因为太担心了。夏天吧,太热的缘故,感觉有点疲倦。”

“没关系。上帝的眷顾啊,即便在家也从没好好休息过。”

母亲的味道,阔别了许久重新回到了这个家里。

“多久才能称得上是许久?”

“……两周左右吧。”

“许久和很久,哪个更长些?”

听着母亲那独特的质问,我原先紧绷的神经完全松开了。

“那好,既然回来了,妈妈,加油啊!”

“我回来了,好久没加油了,不过医生说不要太费力。”

“是啊,应该说,要不费力地努力。”

“所以说啊,不要太努力了。”

像是一如继往的谈话,无意间,我瞥见母亲的脚,脚上的袜子有只是白色的,有只却是淡蓝色的。

我看到了和以往一样大大咧咧的母亲回来了,更是觉得安心了许多。

“真是太好了,又是急忙之下胡乱穿袜子了,我的妈妈回来了!”

“可是这袜子也……知道了,知道了,一直为了少贤而努力奋斗的这个家,许多事今后是要靠你自己了。”

母亲一直都有跳跃话题的习惯,不过这个话题跳跃得让我感到十分吃惊。

“家里的事情?没这么夸张吧。”

“少贤,好好听着。首先呢,冬天的时候为了避免管道冻住,只需稍微让水流出来就可以了。”

“……怎么了?冬天还没到呢。”

“不是也有早冬吗?冬天很长啊!”

母亲,一直看着我的脸庞,忽然转移了她的视线,望向她最喜爱的大海,避开我的眼神说道。

“因为时间过得很快啊。”

我沉默着看着母亲的侧脸。

“少贤,小狗,不养了吗?”

突然地,母亲提议道。

“可是,父亲他……”

我窥视着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的父亲。

父亲特意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也同意了。”

父亲的右手比以往更加执著地不停摆弄着他的头发。

“父亲,小狗,可以养吗?”

“嗯,少贤看上去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但是,妈妈回来了,就不寂寞了。”

“嗯,是这样,不过……”

父亲吞吞吐吐的话语,使我很介意。

我朝着母亲看去。

“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对吧,妈妈?”

“嗯,无论什么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约定好吗?”

“好,我们约定,一定要去参加你的婚礼,没有比这个更令妈妈开心的事了。”

母亲,把我的头紧紧地抱在她的怀里,我闻到了母亲的味道。母亲小声温柔地在我耳边低语:

“趁你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和他提你想养小狗的事。”

“嗯,知道了,真的很想养小狗。”

“好吗?他爸。”

父亲一边频繁地拨弄着他的头发,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小光,记住了,养小狗就必须遵守和它之间的十个约定。”

“十个约定……约定啊,我怕我难遵守啊!”

“我知道你容易健忘,但是如果不能遵守的话,就不准养哦。在饲养的过程中也要好好思考这十个约定。”

“是些什么约定?”

“这是要以小狗的角度来说的。”

母亲,把双手放在耳朵上扮做小狗状,一直注视着着我说:

“第一,尽管遗憾,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十年左右。”

“十年,那不是和我现在的岁数差不多。”

“嗯,和你差不多。”

母亲,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第二,为了增进相互了解,请给予我们彼此足够的时间。”

“时间?”

“是的,就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到现在也不怎么了解你啊。”

“妈妈!”

“第三,请与我多说说话,好吗?”

“想说的话,很多很多。”

“刚开始养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这没问题,我明白的,有倾听者,是件很幸福的事。”

“第四,不要吵架,不要打骂我,因为我不会咬你的。”

“吵架这种事又不能事先预测的。”

“但是,如果预约的话,就不容易发生争执了。”

“是这样啊,我会注意的。”

“第五,我不听话的时候,总是有理由的,请你在责备我之前好好地想想。”

“这正是我要向妈妈你说的。”

“你说吵架吧,对不起啦!”

“那么第六个约定,请你相信我,因为我永远是你的伙伴。”

“是真的?”

母亲用力地点了下头。

“第七,你有学校也有朋友,但对我来说,我的生活中就只有你。”

“……只有我?”

“是的,只有小光你。”

“养小狗,比起我所想的,还要严重啊。那么,第八呢?”

“第八,即使我上了年纪,也请不要遗弃我。”

“当然不会做出那种事。”

“人类可没有做不出的事啊。”

“我不会做那种事,第九呢?”

母亲喘了口气,用和善的面容看着我慢悠悠地说道:

“和你一起度过的岁月,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回答说:

“我也是,一辈子忘不了。”

“这样提出来,若是忘却的话,是最令人伤心的。”

“彼此的约定啊……妈妈,您怎么啦?”

眼泪在母亲的眼眶中打转。

“嗯……想起了以前所饲养的小狗。”

母亲急忙擦拭着眼泪。

“和那小狗的约定,你能守护吗?”

“嗯,但是,只有九个。”

“第十个,如果前面九个都遵守了的话,暂时存放起来吧。”

留下了一个未说完的约定,母亲的十个约定讲完了。

我们家的谈话,以母亲入院和出院作为转折,仿佛又重新回来了。

“哎?这样说,是妈妈走进了父亲的家。”

“是啊,如果尝试着,就感觉很好了。”

“就这么坐着不动,任性地铺上坐垫,就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家了。”

“就是这个坐垫?”

“是啊,结果就是这样了。”

母亲,坐在那个坐垫上,从窗外眺望着大海小声低语着。

“多亏了这个坐垫,才能与小光相会哦。你就像这个坐垫的孩子一样。”

“虽然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过多谢了,坐垫。”

“不过,真的,能和这个家庭见面,真的很好。”

“尽管是令人不解的一家子。”

“是的是的,如果养了小狗的话,要让它适应这个不可思议的家庭,小狗也会觉得痛苦吧。”

“不会有那样的小狗,如果妈妈在家,即使没有小狗也没关系的,绝对没问题的。”

愉快的笑声,响彻在秋天的庭院里。

自从母亲出院以后,没事就帮父亲掏耳朵。

“亲爱的,挖耳朵吧!”

“又要啊?过多地掏耳朵是不好的啊。”

“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啊,请好好地听听,稍微往这边来点。”

被叫唤着的父亲,平静地说着令人不快的话。

“对不起,刚才的话没怎么听到!”

而我们的掏耳勺也就是我母亲,却能接受父亲的奇怪个性和他的坦率。

一边从檐廊上眺望着深秋初至的庭院,一边躺在母亲腿上享受着掏耳朵的父亲感觉很陶醉,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自我陶醉。

母亲,用不熟练的姿势,尽心地为父亲清理着耳朵。

“太好了,这样就能听清楚了。”

母亲像是满意地完成了任务似的,把脸贴近父亲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不时地,还望向我。

在说我什么呢?我不清楚,只看到母亲消瘦的嘴角比刚才摆动得更厉害了。

听完悄悄话的父亲,像是要决定什么似的,眯起了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表情正色道:

“我明白!”

到底父亲明白了什么,我不清楚。

是心情的缘故吗?我看到了父亲略微湿润的双眼。

“到底说了我什么啊?妈妈。”

“那是,秘密。”

“好狡猾啊,告诉我吧。”

“比起那个,少贤越发像你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胡说,不过,要十年才能看出是不是像爸爸。”

“是这样,那遗憾了,等你十年以后,你爸爸都变成老爹爹了。”

“父妈妈说得好过分啊,什么老爹爹!对吧,爸爸?”

“确切地说也是漂亮的叔叔。”

“不能接受,也不要生气啊!老爹爹,马上就会被人这么叫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做不成老婆婆的,也看不到你是老爹爹的样子,是吧,他爸?”

“嗯……”

父亲忧郁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母亲。

母亲噗嗤一笑说道:

“少贤就拜托你了,他爸。”

母亲再次入院,是那次谈话不久后的事,

而且,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家。

“最令我挂念的人的病情,我却完全没有注意过。”

父亲,坐在母亲经常坐的那个坐垫上,小声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