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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发

推开门进去,里面走出一个扎着清爽马尾的女孩子,弯着眼睛朝我微笑:“欢迎光临!”

“青青理发店”坐落在这个镇的角落处,价格低廉,离家方便,于是一年中总会去个那么几次。这家理发店中的员工几乎都是外来人口,头发要么染成亚麻色,或者酒红色,鲜有墨黑自然状。

“要洗头还是理发呢?”她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惟一一个在这家店里的墨发员工。自然长直的黑发,淡淡的裸妆,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休闲的T恤,深色的牛仔裤,打扮得比大学生还要干净许多。

我道:“水洗,顺便将刘海稍修一下。”

她微笑:“好的,请到这里来躺下,我要开始了哦!”

注意到她的礼貌用语和亲切微笑,忍不住多往她看了几眼。这里的员工多数是板着脸不说话便直接开始洗发,这样的她在其间像一朵奇葩。

在长椅上躺下,惬意地闭上眼,听见水流的哗哗声,她的手中挤上洗发水,轻柔地搓洗起来。“你可以叫我阿发,我就在这家理发店工作。”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看她,她弯头朝我调皮露齿,“怎么样?力道还可以吗?啊对了,你几天没有洗头了,头发是油性还是干性?”

“三天了,油性。嗯……阿发?”我略带着迟疑开口,但还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要了解清楚头发几天没洗了,才能让我大概猜一猜你头皮痒还是不痒,这样我力道可以控制一下。你别看洗头发是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其实要做好也是不太容易的。我从外地过来的,找不到工作,所以来了这里啦。虽然一开始有点不情愿,但是既然我已经做了,就一定要做好它,才能不让自己失望啊。我看你挺小的,还在读书吧?”

“嗯。”因为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太多话,于是我只能随便地应了一声。

“哈哈,那可要努力学习啊,不要像我一样,读书的时候认为这个没用处,就休学跑出来自己打工了,到了社会上才知道的,学习里的生活是最舒服的。你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回报祖国啊!别学我一样,在各个城市间来回走动,不断流浪。”

我又是随便地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假寐。

阿发认真地将我的头发用手指顺了顺,才继续道:“这个力度应该可以吧?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定要跟我提出来哦!这样我才可以更好地服务他人呢!”接着她的声音低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尽管这个职业在你们看起来都不怎么样,但是在我看来,在这种和平年代我不可能上战场打坏人,也成不了盖世大英雄,可是只要我把这一点点的小事做好了,我就是我自己的英雄。”

我的内心颇为触动,忍不住叫道:“阿发……”

她笑,“是不是很像心灵鸡汤?但这是真的!”笑着笑着她便又开始感慨,“以前我以为,家乡的远方便是天堂,于是我去远方,可是到了远方之后才发现,我的家乡才是真正的远方,然而呢,回不去啦!”

和阿发聊着聊着便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不一会便洗完了头,换了另一个人来剪我的头发,阿发对那人道:“小棉,麻烦你修刘海啦!”

小棉将我接过便背过身去没再理阿发,将我摁到椅子上,拿起剪刀便开始利落剪头,唰唰几下便完成,动作若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将剪刀放下,她朝我伸出手:“水洗加理发,二十块。”

我朝镜中望过去,本来一头及肩的发已被修到了耳尖。想了想,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二十块交给她。直到走出理发店后,我也没有告诉她,我想修的是刘海。

阿发与小棉截然不同的服务态度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久之后,我仍记得那天的马尾少女脸上挂着浅浅微笑,记得社会底层中平凡的少女内心的敬业。

后来再去,我便再未见到过阿发。问旁人,便答道:“关你什么事?”

我私自猜测,大约她是去了另一个城市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