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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天真存放,道人生寻常

作为《这个动荡的世界》的著者,“华人世界率性犀利的一支笔”龙应台的文章应有万丈豪情。然而《孩子你慢慢来》却令人惊叹,她的文字原来也浸着万丈深情。

我在这本“人生三书之一”中读到的龙应台,不再是席卷华人文坛的“龙卷风”,而是一个时刻思索着的母亲,她与生命的本质与起点素面相对;而她也撰写了最不思索的热爱,这并非她从母亲这堂人生课中习得的,也不属于“人生三书”这三本“作业”要求的范畴。这是一位母亲的自然流露,是为母之人的人生底色,对珍贵的生命的实景写生。这份热爱不仅是对亲朋关系、母亲身份的赞颂,也是对一位母亲选择自由的权利的歌唱。

只要读完全书之后就不难发现,龙应台在书中毫不掩饰“母亲”这个角色带给她的思考与动容。如《欧嬷》一篇里,她说自己可能会与平常的母亲不同,将她们的内心倒过来说,变成“这个男人的过去属于做母亲的我;现在的他却完全地属于做妻子的你。去吧!”这让我想起华安在《跋》中与母亲真心探讨的“有时候,快快地‘放手’或许也是必要的。”“孩子你慢慢来”与“放手”,看似矛盾,其实正是这种微妙的矛盾与融合,才能谱写出这虽略有杂音,辅以疼痛,但终将美妙的青春与成长之歌,教育与生命之曲。再如《啊!洋娃娃》里,当她突然明白了华安上飞机听到喧哗的人群都说中国话后的迷惑和震惊时,心中那份甜蜜与快乐便需细细品读。“在安安的世界里,天下只有一个人是说中国话的,那就是他甜蜜的妈妈。”初来乍到的混血小孩,第一次远离他生长的德国,随母亲远渡重洋降落至台湾,小小的人为听懂人群说的话而喜悦,就像国王听懂了鹤的私语;而龙应台则为带领这小小的人踏上了“开辟世界”的第一步,而感到欣喜。更无论说龙应台在写给钟敏的信中所写下的“这个世界,凡是有爱的事情都好办一点,怕的是恨,不是爱。”

如果《孩子你慢慢来》只是作为一本成长记录手册而面向大众,那么它也不值得我屡屡翻开。真正让《孩子你慢慢来》拥有价值的,是它对于生活与社会多方面的思考。龙应台在给钟敏的信中不仅分享了做母亲的愉悦,也提到了作为一个母亲可能会碰的壁。丈夫只因“见血不吉利”这样的理由,就放弃了作为父亲见证一个生命降临的特权;妻子经历了生产的剧痛后仍需忍耐一个月,禁足、禁洗澡、忌洗头;婆婆独揽了照看孩子的大权,因为自古以来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新生的孩子不仅属于他的生母,更属于整个大家庭……而淡大女教授维护淡大不合理不人道的产假条例,更是让人疑惑又无奈。在《他的名字叫做“人”》这篇中,龙应台便直写了她对社会不公平对待婚后男女性现象的愤怒与不甘。在面对华安天真的问询时,她也抒发了对“婚姻幸福的另一面无可避免的是个人自由意志的削减”的疲惫与无力。在有关女性的问题面前,无论是多么理智博学的男性,都会在那么一瞬间没有说话的权力。大多时候他们会错误地投射问题的对象,不会把自己当成女性,想象自己面临的恐惧,而更多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书中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角色,龙应台会难以自制地向他质问一直以来社会对男女性刻板印象的对错,而作为父亲的他无法回答这些,冒着天真气的华安作为一个孩子,更是无法理解何谓女性的生活、成就感,与沉重的两个字——“尊严”。两岁半的小人怎么会明白,这个世界在歌颂母爱、崇敬女性的同时,拒绝给予女性机会去发挥她作为个人的潜力与欲望?如果“成为母亲”对于一位成熟女性来说等同于“放弃自我”,那么对于有人生的远大目标 和原本有远大前程的女性而言,结婚岂不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大绊脚石?而“身为女性”,则本就是一种人生缺陷?

两岁半的孩子不明白,成人世界里的大多数女性也并不一定明白。只是如果能提早一些,早一些思索“母亲”和“个人”之间的平衡,早一些思索温软的小手和空旷的野地间的取舍,早一些从一个新的层面进行对人生的审视和思考,那么这本书,想必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柔情凝聚,深情镌刻,我们还有长长的时间去思考,去决定,然后想起书中第一章里,龙应台在淡水的小街上买花,五岁的男孩想用丝带在花束上系一个蝴蝶结,小孩子的手指在丝带上滚来滚去,慢吞吞地,系不好。阿婆开骂。但龙应台说什么呢?

让伊慢慢来,慢慢来。

除了从母亲的本体进行温暖的记录与冷静的思考,龙应台还用她的笔描绘了更多的社会问题。从教会两岁的孩子什么是离别和再见,到如何向他传达“龙”的深刻内涵;从台湾和德国的幼稚园的差异,到向老朋友倾诉那为了孩子而放弃的八个计划;从《水浒传》与孩子的“适配性”,到让人分辨不清,也让两岁的孩子颤抖的神话、迷信与信仰……贪玩、嫉妒、说谎、偷窃,这些恶劣的行径,也一样是开始探索世界的小孩子们对这偌大而模糊的世界的首次试探。而龙应台也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教导孩子们踏出迈向这世界的第一步,正直的第一步。

十五岁的华飞印象里的母亲并不似华安印象中的严苛,因此对于他,父亲、母亲、哥哥的围绕,就是他年少时光中的温情。“有时候,妈妈带我们在草原上放风筝。草原那么大,草绿得出水,我们躺下来,看风筝在天空里飞。我觉得我可以一辈子躺在那里。”而华安在《跋》中也回忆道:“母亲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把我教育成了一个‘像小树一样正直的人’。”华安理解了龙应台作为台湾女子的保守和传统,也理解她作为成长的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知识分子所拥有的崇尚自由和理性。他记得母子间数不清的温馨甜美的时光,也以母亲的“异国文化”为荣,甚至十九岁的他,也可以轻轻地催促着,“快快地放手吧”。

一个母亲璀璨而宏大的爱,像陪伴冥王星的卡戎,甘心融化在耀眼的光芒中。人生却不像宇宙,我们有时遗忘生命是脆弱的、易碎的。我们有时假装生命是永恒的。又不由得想起龙应台在《目送》里的真情流露:“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所以有时候,不如快快地放手,让父母安静走向属于他们的流水断桥,让孩子自在飞去呼唤他们的蔚蓝天空,而不必再苦苦守候。

在这并非理想的人生中,“生活真累啊”这样的念头或许会时时造访。但急躁与冒进、颓废与低沉都无益。不妨慢慢的来,从从容容地向前奔袭。既知长路漫漫,又何惧岁月长?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