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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之声,扇之爱

每逢夏夜,我都会拿出家中那落满灰尘、饱经沧桑的老蒲扇,坐在庭院中,望着天空繁星点点,而耳边则是那一声又一声、跌宕起伏的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

小时候,住在乡下,印象最深的便是阿婆坐在院中扇蒲扇的情景了。只见阿婆微驼着背,右手老练地握着扇柄,一下又一下地扇着。风拂起了她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时,我总爱搬条小板凳,乖乖地坐在阿婆身边,感受这阵阵清凉,倾听那富有韵律感的摇扇声。那声音很轻,很柔,如一汪清泉水流入我幼小的心间,又很有节奏感,不紧不慢,如同阿婆的脚步,匀称而踏实。阿婆养的狗,大黄,也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慵懒地趴在阿婆脚边呼噜噜地睡去。这时的夏日,尽管炎热,但那蒲扇的声音就如同来自神秘而遥远的地方,为我送来清凉,帮我撑起了一把抵挡烈日的保护伞。我对于这蒲扇声的记忆,便源于此。

儿时住在乡下,是没有电风扇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常常在闷热的夏夜里热的睡不着觉。每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与永远吃不饱的蚊子作斗争时,阿婆总会起身,悄然拿起那把老蒲扇,开始为我扇风。听着那熟悉的、一起一落的蒲扇声,我浮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扇子柄有时会碰着身下的竹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我望着从窗外落进来的如水月光,隐约觉得阿婆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就像是随着月光下凡的仙子,陪伴在我身边,用那把很老很老的蒲扇,在我和炎热与蚊子的袭击间建起了一层屏障。我的心随那蒲扇声跳动着,在这乐声中,我渐渐睡去。等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发现阿婆红肿的手在我的背上搭着,上面还有几个被蚊子叮咬的硕大的包。刹那间,我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阵阵悠远的蒲扇声……

许久未见阿婆,耐不住想念,我又回到乡下阿婆家,走在泥泞的田野小路间,临近阿婆家时,熟悉的一幕又出现在我眼前:远处,阿婆正悠闲地坐在庭院中,手中持着那把和她一样苍老的老蒲扇,望着我微笑。我虽还未走近,却已可以听见那来自记忆深处的摇扇声,伴随着我的脚步声,我渐渐走向阿婆……

那晚,恰逢阿婆家停电。父母给阿婆买的电风扇也因此派不上用场。阿婆真是老了,躺在我身边,呼呼就睡去了。而我去因炎热而迟迟无法入睡。一个不经意间,我注意到了床边那把静静躺着的老蒲扇,它的扇柄早已破旧磨损,扇面也如同阿婆的牙齿一般,微微发黄,参差不齐。我轻轻将它拿起,摇动着它,细细聆听那苍老的声音。我望着阿婆,皎洁的月光恰巧映出她苍老的面颊。阿婆真老了,我心想。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道道刀痕,阿婆逐渐缓慢的步伐声,就如同那蒲扇声一样,因为人的老去,扇的破旧而渐渐变得不踏实、不清脆了。我想起了儿时夏夜阿婆耐心地摇扇、次日她红肿的手,阿婆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无以为报。我渐渐觉得那扇声变得缓慢了,这才发现是我的手酸痛得不行。阿婆曾无数次为我摇扇,却未曾听见那扇声有丝毫滞慢,而我却只摇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那扇之声的意义,便是阿婆对我的爱,更是教会我要担当起照顾好阿婆的责任。

后来,那把老蒲扇被我带回了城里,而阿婆,终于不用再辛苦地摇扇,因为她思念的人儿已经长大了……而我,也会在每个炎热的夏季,在想念阿婆的时候,拿出那把老蒲扇,摇一摇,听着扇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阿婆家生活的日子。阿婆在扇声中逐渐老去,而我却在扇声中不断成长,但我们都明白,那扇之声,便是我们对彼此深深的、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