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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巷

我难以忘怀,走在那江南小巷里的时节。

那是在一个仲夏的夜晚,悄无一人,唯独我在漫步。

我不成眠,便踅着小巷,无所想,无所依,却心潮涌动。抚摸着那斑驳的石墙,覆满了青苔,蕴含了水露,恍若泪湿青衫,似在哭诉:“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墙内是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可迁客骚人笔下的清高坚贞之性却没让我见着,只有“哀莫大于心死”的苦相,叫人心碎。

哀叹几声,心想我还是回家去吧。无意仰望天宇,竞分外妖娆。繁密的星星如珍珠,闪着澄明晶莹的白光,动人而魅惑。须臾间一切不快都烟消云散,醉情于这美妙的夜空,仿若整个人逃离了地心引力,漂浮在真空之中。

款款走下去,依旧独我一人。周围分外空阒,静极了,静极了,弥散着一片冷清的气息,稍不留神就会被寂寞蛊惑。所幸我毫无伶仃之苦,倒令我欢慰不已——隔绝了市廛的红尘,闹市的纷纷攘攘,在这是寻不着的。总算我的灵魂有了一丝片刻的喘息,身心也有了莫大的舒展。

这下,我没有不走完的理由了。不知走到哪,周围变得亮堂了。皎月将洁白的光芒挥洒而下,遍染了户牗石甍、青石板路,犹如粼粼水波,浮光跃于上,漫射开来,散在这小巷里——这使我看清它的真面目了。它不像乡村的陋巷,泥泞坎坷,湫隘破败;也不似上海的里弄,鳞次栉比的人家,拥挤的喘不过气来;更不是北地的胡同,风起处满目尘土,它有的只是错落有致的低矮瓦舍,清新馥郁的气息和自然赠予的朴素、典雅、宁静。哦,对了!我还嗅到了一丝生机。唧唧,唧唧,唧唧,是那蝈蝈腆着肚子在低吟浅唱;山雀一掠而过的鸣唤,俄而还有几只狗伢儿狺狺地嗷叫,但绝不是守护篱门的疯癫狂吠;往深巷里一睃,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像飞行,却像在稀薄的空气里漂浮。这里的每一切都是无与伦比的,它天生绰约袅娜的风姿更是在夜半显露无疑,——只可惜惟有我一人驻足流连。

不一会到了出口,才后知后觉回到了家。困意全无,便躺在了竹藤摇椅上,阖上眼,我的灵魂似乎仍停留在那段时空里,带着我,继续往更深邃的巷陌中,游荡、游荡......